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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 先有嫌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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愣地问:“什么话?”

    齐清让对薄氏说了,薄氏蹙着眉琢磨着,说道:“你在这等着。”就慢慢腾腾地向三晖院去,路过厨房那听赵嫂子嗤了一声,只当是嘲讽她,赶紧地加快脚步,离着三晖院还有些路,就见方氏来说:“你怎么来这边了?”

    “我有话跟八小姐说……还想见一见箫语。”

    “箫语好得很,你快走吧,小姐不会见你。”薄氏呆愣愣地站着,随即堆笑道:“只见小姐一面。”

    方氏叹道:“我劝你别去了,不然,岂不是给箫语难堪?想当年,你是咱们这一堆人顶尖的人物,如今落到这个下场……哎,我劝你别去了。”

    寥寥几句,说得薄氏局促不安起来,两只手掐着衣角,露出个小产之后始终不曾收回去的空肚子。

    “你又有了?”方氏瞧着薄氏的肚子说。

    “没、没有。”薄氏忙说,望了三晖院一眼,硬着头皮向那走了两步,见方氏还拦她,就轻声问:“箫语可还好?”

    “好吃好喝的供着,又不叫她干活,哪里会不好?”

    薄氏讪讪地笑着,却觉得身为婢女没分派到差事就是不好了,似笑似哭地转身去见齐清让,见到他第一句,就立时问:“清让,你还记得你跟箫语指腹为婚吧?当年我有音生、你娘怀着你,我们两家说过做亲家的。”

    雨珠砸在头上、肩膀上,齐清让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睛,澄澈的嗓音粗哑起来,“姨妈,怎忽然提起这事?”

    薄氏两只手紧紧地抓住齐清让,低声哀求说:“清让,你可千万不能忘了。等你出息了,一定要将箫语救出去。”

    救?齐清让立时明白邬箫语在凌雅峥身边的处境了,“姨妈,话说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连门都进不得,怎么跟小姐说话?”

    “就是说,没说了?”齐清让一怔,低声说:“莫三少爷还等着呢,我先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清让,千万别忘了箫语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知道。”齐清让晦涩地应着,快步走出凌家后门,上了马就去寻莫三,见莫三还在招牌下站着,不等下马就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她是有意的。”莫三忍不住咬牙切齿,竟好似明儿个莫宁氏就要遭难一般,立时上马赶回去家陪着莫宁氏吃饭去。

    那边厢,满心牵挂着邬箫语的薄氏慢慢腾腾地进了家门,瞅了一眼堂屋,就进了厨房里,心不在焉地一转身,咣当一声,带动一个篮子从方桌上掉下来,伸手去捞,却见篮子里已经流出黄白的蛋液。

    “你瞧瞧你。”吕三皱着眉头走进来,“还当跟先前一样,能随手就捡到钱?”

    薄氏一声不吭地去碗柜里拿了个海碗出来,要将藏在蛋壳里还没流出的蛋液撺进海碗里。

    “别弄了,活像个吃不上饭的死乞丐!”吕三走过来,抬脚踢开海碗,掐着腰问:“齐清让过来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没说什么。”薄氏咕哝道。

    吕三叹了一口气,拉着薄氏站起身来,拿着袖子去擦她脸上溅到的蛋液,“当真没说什么?这可要紧的很,三老爷垮了,立时就有人将我的差事抢了去,你若不说,明儿个咱们就揭不开锅了。”

    “三哥……”薄氏瞅了一眼吕三脖颈上的胭脂。

    吕三拿着袖子向脖子上一揩,“闹着玩的玩意,你还当真?”

    “……当真是闹着玩?我听兰芳说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信那丫头的话?多少男人在外头花天酒地,糊涂到休妻的,又有几个?”吕三揽住薄氏的腰肢,手摸到那空肚子上,登时咬牙切齿起来。

    薄氏心里一晃,抬头望了吕三一眼,虽知道眼前吕三的柔情不过是海市蜃楼,但转念一想,又觉除了吕三,这世上再没人肯要她了,于是在吕三耳边轻声地说了。

    “莫三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吕三问。

    薄氏说:“兴许是,先叫莫夫人遭难,八小姐再去解救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吕三点了点头,闻着薄氏身上的味道皱眉说:“如今下人的衣裳也归你洗了?一身的皂角味。”撒开了手,见外面雨越下越大了,就冒着雨向外去。

    “你去哪?别跟人……”薄氏喊了一声,没喊完,就先死心地住了口。

    吕三冒着雨出了家门,顺着巷子从东边裙房走到西边裙房,到了穆霖家门,在门上瞧了两下,等人应声了,就走进去,瞧着宽敞的院子,艳羡得直咽口水,见穆霖出来,就说:“新裁剪的衣裳?”

    穆霖皱眉说:“用往年剩下的布料裁剪的,只怕过两年,就穿不得新衣裳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未必。”

    穆霖狐疑地看了吕三一眼,领悟到他的来意,立时对新娶的女人说:“快些弄些酒菜来,我陪着吕三哥吃上两杯。”

    “下雨天,往哪弄酒菜去?”穆霖家的懒洋洋地说。

    “去厨房。”

    “还当是以前呢,这会子过去,没得叫人笑话咱们打肿脸充胖子,落到这地步,还使唤人呢。”

    “行了行了。”穆霖尴尬地涨红脸,拉着吕三的手向屋子里去,边走边说:“你瞧见了?墙倒众人推,自从老姨娘不敢大声喘气起,我们都要装死人了。”

    吕三轻声说:“有一桩事,正好能叫老姨娘翻身——只是老姨娘翻身了,我们又不是嫡系……”

    “少不得你的好处。”穆霖忙说。

    里间里冷不定地响起一声“哼”,吕三心知自己叫穆霖家的瞧不起,就识趣地在穆霖耳边将莫三那句话说了。

    “这是八小姐的事,跟老夫人有什么相干?跟老夫人不许相干,就跟我们老姨娘更没关系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没关系?你先前不是说,老夫人能翻身,全靠着八小姐吗?倘若八小姐不中用了,以老姨娘的能耐,三两月就收拾得老夫人大气不敢出。”

    穆霖点了点头,笑道:“你这话在理,等我叫媳妇跟老姨娘说去。”

    “好,那嫂子,我先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唔。”里间里穆霖家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声。

    穆霖等吕三一走,就呼啦一声撩起帘子,骂道:“瞧你那样,险些坏了大事。”

    穆霖家的冷笑道:“怎么着,你要打我不成?”

    新娶的女子才刚刚过年过二十,穆霖哪里舍得打她,堆笑说:“祖宗,劳烦你去老姨娘那走一遭,帮着传个话。”

    穆霖家的翘着腿剔着牙,乜斜了眼看了穆霖一眼,“回头,你跟老姨娘借个二十两银子叫我兄弟娶老婆去。”

    “行,这事办成了,老姨娘不定给咱们多少赏赐呢。”穆霖两眼泛光地说。

    穆霖家的这才正经地听穆霖说话,听完了,换上一件青灰大褂打着伞就慢慢地走到穆老姨娘那。

    穆老姨娘的腿脚正因连日下雨酸疼无比,听了穆霖家的话,登时就觉腿脚请便了许多。

    “老姨娘,您觉得这事该怎么着?”

    “怎么着?”穆老姨娘笑吟吟地捻着佛珠,“事还没有,就先有了可疑之人,这么着,还不弄出事来,岂不是枉费了老天爷给的大好时机?”

    “老姨娘要什么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“等着瞧吧。”穆老姨娘深吸了一口气,拿着手揉了揉膝盖。

    穆霖家的忙跪下来帮着揉捏起来,瞅着外面轻声问:“新二少夫人知道老姨娘腿脚不好,也不来伺候着?”

    穆老姨娘冷笑道:“哪里敢劳烦她去?她只认老夫人、八小姐,我、大夫人、七小姐,在她眼里算个什么?你去叫了白姨娘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就不信,就因名分二字,一辈子要叫那个贪生怕死的女人压在身下!”穆老姨娘咬牙切齿地说。

    大雨瓢泼,似乎总也没个停下的时候,眼瞅着过了七月,听闻各处闹起水灾,秦夫人约下雁州府各家夫人同去弗如庵里祈福。

    那一日,虽一早天上就堆积着无数黑云,到底没有落下雨水来。

    各家的轿夫、小厮们蹚着积水护送各家的夫人、小姐前去弗如庵。

    凌家队伍里,穆老姨娘跟白姨娘坐在一顶轿子里,穆老姨娘听着白姨娘叙说着在凌钱氏那受得委屈,就说道:“谁叫你是妾,她是妻,左右你有妙吾呢,先忍着吧。”

    “老姨娘,我这白字跟海宁白家的白字可有……”

    “想攀亲?省着些吧,没得画蛇添足,给妙吾丢脸。”

    “是……大少爷说他对白家没兴趣,妙吾的机会大着呢。”白姨娘眉飞色舞地说。

    穆老姨娘冷笑道:“大少爷当不得家,不必去理会他。今儿个的重中之重,就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先陷害莫夫人,再叫八小姐去救,再叫莫家少爷们拆穿八小姐的把戏?”

    穆老姨娘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不知姨娘要用什么法子?”

    “法子?”穆老姨娘轻笑一声,“进了弗如庵就只剩下女人,女人里头,会泅水的,除了她,还有谁?”

    白姨娘了然地笑了。

    前面的一顶轿子里,凌雅峥撩开帘子向外看,瞅着别人家的轿子,心里嘀咕着良娣嫁人了、良媛也嫁人了……

    “瞧什么呢?”凌雅娴问。

    凌雅峥放下帘子,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凌雅峨,轻笑道:“不过短短一年,昔日的姐妹就有不少……”

    “知道你要说什么。”凌雅娴嗔了一句,手指捋着辫子不由地急躁起来,轻轻地推了推凌雅峨,“哎,在母亲那听说过我的消息没有?”

    凌雅峨蹙眉道:“三姐姐怎地成日里想那些事?”

    凌雅娴哑口无言,对着凌雅峨说不出话来,就拉着凌雅峥瞧着外面的轿子说起旁人家的事来,只听得弗如庵里一阵钟响,疑惑说:“这会子敲什么钟?”瞧着轿子外走动的各家子弟也疑惑地仰头向山上瞧去,随后凌雅娴忽地指向石阶边喊道:“有鱼有鱼!”

    “胡说,都到了山脚下了,哪里来得鱼。”凌雅峥不信,顺着凌雅娴的手指向台阶边看去,果然望见石阶边的涓涓细流中,一条一尺来长的大红鲤鱼正顺流而下,“定是别处的池塘满了。”

    说话时,那只鲤鱼就到了一双手上。

    “好一个……”不知何时凑到轿窗边的凌雅峨默默地吐出三个字,立时闭着眼、安安分分地坐下。

    “是谁?”凌雅娴将帘子拉低了一些,却还留着一道缝。

    “是莫家二少爷。”凌雅峥说话时,听人嘀咕了一句“方才我们怎么没看见鲤鱼?”

    “方才是谁先说有鱼的?”台阶下,一身竹青衣衫的少年举着大红鲤鱼问。

    刚才叫嚷着有鱼的凌雅娴立时不敢应声了。

    凌雅峨忽地睁开眼,嘴张了张,又没言语。

    “二哥,拿去给母亲,叫母亲上了山放生去。”莫三说。

    莫雪斋应了,卷着袖子就将那活蹦乱跳的鲤鱼送到莫宁氏轿子边的随从手上。

    “明明是我先喊的。”凌雅娴瞅了一眼莫雪斋,不甘心地放下帘子。

    凌雅峨说:“你先喊的也没用。”

    凌雅娴一呆,凌雅峥难得地听见从凌雅峨嘴里说出这么一句带刺的话,就也看她。

    凌雅峨被看得面红耳赤,嗔道:“看什么呢?”

    凌雅娴不咸不淡地笑道:“六妹妹说得是,我先喊的也没用。”深深地看了凌雅峨一眼,就又向轿子外望去。

    凌雅峥浑不在意地撩起帘子向外看,就算凌雅峨看上了莫二也无妨,凌雅峨不是元晚秋也不是凌雅娴,没那份奋力争取的胆量。

    轿子慢慢地进了山门,新庵主万象早早地在门前等着,见众人过来,念叨了一声“阿弥陀佛”。

    “师太,我想先去放生这鲤鱼。”莫宁氏说。

    万象望了一眼莫宁氏身边婢女怀中的鲤鱼,笑道:“不想竟被夫人捡去了,前几日后山溪里的水漫出来,这鲤鱼定是那会子跑出去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随着干娘过去。”凌雅峥走上前去搀扶住莫宁氏。

    莫紫馨笑道:“我也随着去。”说着话,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簇拥着莫宁氏,对各家的老夫人、夫人们福了福身,就向禅院前的莲塘走去。

    “好巧不巧,就落下一只大鲤鱼来。”莫紫馨笑道。

    凌雅峥笑道:“虽看似是巧合,但说来,却也不算巧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莫宁氏、莫紫馨双双疑惑了。

    “虽各家的子弟都随着来了,虽看似各家的子弟都有捡起鲤鱼的可能,但只要引开旁人注意,待莫二哥走去时,再放出鲤鱼,那鲤鱼就会落到干娘手上。”

    莫宁氏瞧着在水盆里摇尾巴的大红鲤鱼,惊诧道:“峥儿这话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干娘等着瞧就是。”说话时,三人已经走到莲塘边,只见一连几间的禅院前全被雨水淹没,池塘中放生的鲤鱼、乌龟,野生的蝌蚪、水虿随着雨水在淹没的道路上爬行。

    “夫人是要在这边放生,还是要走到浮桥上放生?”随着来的尼姑问。

    “去浮桥吧。”莫宁氏蹙着眉,只觉这漫上来的雨水太过浑浊,且上面漂浮着枯叶树枝,委实不是放生的好地方。

    莫紫馨皱紧眉头,不由地看向那尼姑,莫宁氏一直养尊处优,便是放生,她必也会找个清雅的地方放生,再默默地祈祷一番。莫非,这也不是巧合?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血红的鱼儿落入水中,迷茫了一下,立时吐着泡泡,向远处游去。

    前殿中,静静等着的穆老姨娘、白姨娘不时地望向殿外,一炷香后,没有消息传来,一个时辰后,还是没有消息传来。

    “馨儿她娘怎这么慢?”秦夫人问。

    马夫人笑道:“她是多愁善感的人,兴许放生的鲤鱼,在莲塘那就念起经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瞧瞧。”白姨娘说着,就向外走,心里嘀咕着怎么会没有动静,就急赶着向莲塘去,远远地站在水边,见这一片汪洋恰堵住了各处通往莲塘的路,叫此地成了嫌少人走过的死巷子,那本该漂在水面上的浮桥垮了,浮桥边,飘着几件微微露出水面的衣裳,细瞧,红的是凌雅峥的、杏色的是莫宁氏的、粉紫的是莫紫馨的,还有其他颜色的四五件衣裳,俨然是随着来的婢女的。

    那么些衣裳,无声无息地漂浮在水面上,就连一只鹭鸟飞过,也惊不起一点动静。

    “完了,一个活口也没留下,这事闹大了。”白姨娘浑身哆嗦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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