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
。就在上次碰到“绿裙子”的时间段前后出动，即下午到傍晚时分。这正好是学习英语的时间，所以要带随身听。

    第三，找人的同时也找到自己的差距。观察都市的风土人情，找出自己和城里高大上们的差别。能学多少学多少，尽量减少自己的乡土气，以求进步。

    有奢侈的爱好，却没有奢侈本钱的人，往往需要给自己制造一些这样那样的惩罚，来降低自己的罪恶感。更准确地说，需要找出理由来骗自己：这个爱好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奢侈。这几点都做到了，牟雨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街上“闲逛”，去寻找“绿裙子”。只有他自己知道，对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、一无所长的人来说，爱上“绿裙子”，本身就是多么的奢侈。

    汉江市的夏天很热。第一次出征的牟雨披挂整齐。上身穿着白色短袖T恤，下身卡其色长裤，脚上踏一双帆布球鞋。虽然干净、整洁，但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土气。T恤衫是那种胸前有两个口袋的，长裤有些皱皱巴巴，从家里只带了两双鞋，带补丁的凉鞋太寒酸，就只好球鞋上阵了。

    他做好了“乘兴而去，败兴而归”的准备，只是没有想到，打击是如此之大。

    首先，他算错了一件事。从他一踏进第一所高中的校门开始，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错误。暑假，校园里空无一人。他怅然若失地在操场上逛了几圈，唯有告诉自己：环境好，听听英语也不错……

    其次，他想错了一件事。他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举止、穿着打扮，和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。都市人，个个光鲜亮丽、仪表堂堂，正所谓高大上。而他，是这么的猥琐土气，就像是一个污点。更头痛的是，污点还闪闪发光，藏都藏不住。特别是当他登上那趟曾经和“绿裙子”有过一面之缘的49路公共汽车时，发现只要有可能，人们都会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。他曾听到一个年轻的妈妈低声告诫小朋友：“离那个民工远一点，小心传染病。”

    照以前，牟雨一点也不会在意，反正是一些无聊的人，无聊的事。准确地说，反正是一些无关的人，无关的事。可如今不一样了，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，万一“绿裙子”出现了，自己该如何面对。

    “你好，我是牟雨。”伸出手去……她会是什么表情，会有什么反应呢？

    太多的烦恼，让牟雨垂头丧气，满脑子乱糟糟地无心四望。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，“绿裙子”从车后门上了车，坐了两站又翩然下了车，下车地点正是中南大学。只不过，这一回，她穿的是一条红裙子。然而此时的牟雨，正失神地望着车窗外滚滚的车流，完全没有意识到，就在刚才他又错过了什么……

    出人意外，其实应该是人出意外。如果牟雨还是刚来时候的那个精神头，他一定不会错过。无奈人生就是这么多的意外勾画出来的。“绿裙子”竟又这么意外地和他共乘同一趟车，却擦肩而过。这到底是同船渡意外，还是擦肩过意外呢？是缘起意外，还是缘消意外？

    第一次出征给牟雨的打击很痛很痛。牟雨在宿舍里坐了两天。凭着那股顽强的毅力，和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，第三天，他又出发了。这一次，牟雨决定提纲挈领，先把49路公共汽车的路线坐一个来回，把这一片地区摸个透。他再也不想犯两眼一抹黑，毫无目的，乱打乱撞的错误了，反正有月票。

    车的终点，竟然在长江边。这还是牟雨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长江。滔滔江水这个词在他心中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含义。泥黄的江水，看似波澜不惊，实际上力破万钧，就像是在缓缓地搬运一整条大地。而挡在前面的，除了更厚实的另一块大地，别无可能。波涛翻涌的长江，曾钩起古往今来多少仁人志士的无限感慨啊。满怀心事的牟雨看得如痴如醉。不想，长江边后来竟成了他常来的一个地方。

    漫无目的溜达的牟雨意外地在江边发现了一溜卖衣服的摊子。挺好的衣服，却只要几块钱，非常便宜。牟雨异常兴奋地选了两条短裤，两条长裤，几件上衣短袖。这下总算可以把自己打扮得不那么扎眼了。

    看着一脸兴奋，两眼放光的牟雨递过来的几张钞票，老板娘犹豫了一下，说：“小兄弟，看你是个老实人，我可把话先说清楚了，衣服都是好衣服，不过是二手货，买了可不能退的哦……”

    “啊？……哦……”牟雨沉默了片刻，放回去了一两件，剩下的递给老板娘，嘟囔着说：“就这几件，您给包一下吧……”

    （未完待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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