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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养兵千日,用在何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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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与乐声相陪,捻指过了数日。芸华说会一路跟着我,我当真了。我想以芸华的乖僻性儿,不知会化成什么模样进来。

    于是每天清晨,下人们挑食材从角门进来时,我也得留意三分,期待着哪颗白菜从竹筐里滚出来。

    结果大失所望,白菜全是货真价实的白菜。

    芸华这个骗子。

    心情郁闷,训练时我出了回神,领班大娘的喊声我全然没听见。于是她像一颗暴炭,挽着袖子要来提我:“老娘做乐师二十年,还未见过如此嚣张的,叫了也不理人!”

    我闻声转过头,却见大娘踩上一块香蕉皮,身子往后仰,动作如此之顺滑,以至于我甚至来不及伸手扶她一下。

    这是我来的第七天,领班光荣负伤。

    乐坊中顿时炸开了锅,众人急忙忙将她抬回屋里,又急忙忙喊来大夫,一通折腾下来,眼看金乌西沉月兔东升,今天就这么散了。

    次日,领班大娘迟迟不见踪影,一干乐工坐着闲聊。这时来了个与领班大娘一般年纪的老婢。

    说话声渐渐平息,见她首先长叹一声,道:“领班年纪大了,身子骨不及年轻时硬朗,昨天那一摔倒,伤了腰,今天起不来了。”瞟了瞟神色复杂的我们,怅然道,“大夫吩咐,需得好生静养一个月。这一个月里,她不能督促你们练习了。”

    我边上正有一小丫头片子,听了忍不住跳起来,大喊一声:“好耶!”

    所有人转过脸直直盯着她,她的庞儿瞬间一红,低了下去:“我是说,好惨哦……”

    老婢白了她一眼,扫视着我们继续道:“诸位也不必忧心,三殿下早已请了新的乐师调教你们。至多午后便会到了。”

    人群中一通无声的泄气。

    吃过午饭,正是闲暇,秋蝉在绿荫成林的山间鸣叫,古道悠悠,一派清光。慵懒的时光,正适合睡个午觉。我刚想小憩片刻,忽然有人拍我。我睁眼,看见一张苦瓜脸:“新来的乐师到了,在蔷薇园里头。”

    我赶到了蔷薇园,所有乐工排排站好,似乎就只等着我一人。我微微颔首,拂了拂鬓发,在旁边站定了,只见乐师与三皇子谈谈笑笑,一同驾临。

    阳光亮得刺眼,鲜红的蔷薇如一团团火焰,衬着翡翠般的绿叶。透过蔷薇花屏的缝隙,只见一袭淡雅清逸的紫袍从容而来,徐步走过蔷薇花架,折扇拂开披拂的藤蔓,站定在我们面前。

    如雪的白发半束玉冠半垂肩侧,长眉入鬓,凤目含笑,颊边一对迷人的酒窝,阳光下笑容有些晃眼。

    身边的惊呼声此起彼伏,甚至有个姑娘被那笑脸酥倒,几欲晕过去。

    我两眼望着芸华,怔了一怔,大概全场只有我未表现出欣然神态。

    三皇子扬声一咳,一干花痴顿时噤声。三皇子为我们介绍了乐师,又询问乐师,以他专业的眼光看,我们这些乐工的资质如何。

    芸华一派世外高人的超然神色,扇子点了点我,向三皇子道:“殿下府中人才济济,唯独这个稍差些,有待加强。”

    我也忒有敬业,此刻尽管对芸华有满腹牢骚,也全憋着。

    芸华顺理成章地接替了领班的工作,当天下午便对我一顿加强训练。漫长的下午过去,红日衔山之时,芸华神秘兮兮地塞了张字条在我手里。

    我回房悄悄展开一看,那行云流水般潇洒的字迹正是芸华所书:今夜亥时,水榭不见不散。

    我是个守时的人。亥时整,我依约踏上水榭的阶梯。

    芸华竟已在那儿等待着我。残月挂在中天,胧明的光辉倾洒水面,粼粼波光荡漾,轻柔地浮动在芸华平静的面容上。

    我屏住呼吸,不忍打扰这幅画。

    芸华感应到有人靠近,侧过头来看我。目光接触的一瞬间,我竟羞得低下头,一肚子怨气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。

    却是芸华首先打破沉默:“等得我快睡着了。”

    我嘀咕一声:“我也没迟到。”

    芸华的性子直来直去,拿扇子挑起我的下巴,道:“我不想计较你怎么到这儿来的,只想问一句,你卧错了底不会走吗?害我混入二皇子府内好几天,老想着怎么没看见你。”

    原来你这七来天干这个去了。

    芸华收起扇子,望天长叹:“养兵千日,用在何时啊?”

    “你还有脸说!”我忍不住动手了,往芸华腰上掐了一把。芸华是怕痒的,登时跳开。我又道:“魔莲寄宿在谁身上也未可知,我在这儿挺好。倒是你,把我撞到马前就转身走开,”我伸出手上前一步,芸华又躲开,我摔手怒道,“你玩我玩得挺开心啊!”

    芸华见我大动肝火,似乎想到了什么,自觉理亏,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罢了,这事儿暂且不提……”

    我遽然转身:“你说不提就不提……”目光一斜,正看到芸华从袖中摸出一亮晶晶的物什。芸华将那物什举到我面前,倜傥一笑:“这钗子送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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