介。
凉衫原地静静站立了一会儿,转身准备出去,却被床上的人叫住。
“去哪儿?”说话的人慢悠悠地翻了个身,尾音里还带着初醒的迷糊。
“醒了?”凉衫见状走上前去,弯腰把药和水杯递过去:“把药吃了再睡吧。”
易永介揉揉眼,意识稍稍清醒了些,看了一眼立在床边的女生,听话地接过她手里的药服下。
凉衫在他吃药的间隙嘱咐道:“我给你用鲜梨汁和大米煮了点粥,等会儿饿了可以喝点,对感冒好的。”
吃药的男生含混地应了一声。
“对了,你家有温度计吗?测一□□温吧,高烧还是要去医院的。”
易永介起身想去拿温度计,立刻被她制止了:“你躺着就好,告诉我地方,我去拿。”
他也没反抗,直接说了药箱的放置地点,很快凉衫就拿着找到战利品过来了。
“嘴张开,舌头压好。”
男生都乖乖配合。
十分钟后,凉衫仔细辨别了水银的高度:“还好只是有一点低烧。”
“嗯。”易永介的声音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懒散。
将温度计放回床头的药箱里,盖好盖子,一下子无事可做的女生只能静静地干站着,那些刚刚被冗事压制的局促感在一瞬间统统回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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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居男性的卧室,空气中似有似无雄性荷尔蒙的气息,紧闭的窗帘和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,以及静卧在床上一声不语看着她的男生,无论哪一样,都让凉衫的不自在和窘迫慢慢泛起。
太有压迫感了。
视线落到空杯的那一刻简直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,凉衫赶忙拿起水杯说:“我去加热水。”
还没转身就被手腕上的一股力牵制住动作,她低下头,便撞进一双暗藏桃花的眼,瞳孔便是深渊,渊内尽是翻涌的情绪。
“不渴,你陪陪我。”他一字一句地说。
声音像施了法,凉衫当真一动也不敢动了。
感受着女生紧张到绷得僵硬的身体,易永介宽慰地揉了揉她的手腕,身体往里侧让了让,轻声说:“坐吧。”
几秒后见她仍是没有动静,便稍稍用力去握她的手,女生如同提线木偶般在他的牵引下靠坐在床头,很听话。
“真乖。”他说。
凉衫脸上的温度突然就不可抑制地上升了,她极力压抑那些和害羞、和拘谨、和惴惴不安有关的情绪,甚至是那些她自己都无从分辨的情绪,一遍又一遍催眠式的安慰自己,怕什么呢,慌什么呢,不过一个生病的人在脆弱时需要人陪罢了,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如果所有的慰藉都管用,这世间就不会存在坏情绪了。
她的手仍在他的手里,不松不紧地被包裹,热的,暖的,勾人的感觉和温度。她转头去看他,他闭着眼,平和又无害的样子,朝着她的方向侧卧着,浓长的睫毛偶尔细微地颤抖,看起来像是睡着了。
直到她的手心渐渐冒出细汗,才听见男生埋在枕间有些含混的声音。
“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?”
“什么?”
没头没脑的一问,凉衫自然不懂,她低头看过去,易永介依旧是闭眼侧卧的姿势,动也没动。
就在她几乎要疑心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,突然感觉到依偎在男生里手心自己的那只手被缓缓握紧,凉衫几乎是下意识缩回了一下,却立马被攥得更紧,男生的眼睛也随即睁开,长久地静默地看着她。
凉衫想问些什么,却在对视的瞬间被堵住所有的话。
是怎样多情的眼?深藏的眷恋、渴望、不甘、挫败和占有汇积成洪水,将她覆顶淹没。
太深刻的情绪,是因为太执着的爱慕。
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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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点都感觉不到吗,还是根本就不想知道?”
他笑了笑,轻声问她,目光未从她脸上移开。
凉衫张了张嘴,有一瞬间,她似乎从他的眼里抓住了什么,脑袋里重重叠叠的片段闪过,支离破碎无法拼凑完整,最后只能机械式地反复问:“什么?……什么?”
“一定要我说明白啊。”见她仍是懵懵懂懂的,他将她的手又攥紧了些,是再难让她逃走的力量:“我不信佛,唯一一次踏进寺庙是陪母亲还愿,我记得寺内院中供奉着半人高的青铜香炉,香火旺盛,一旁的古木枝干上系满了寄愿的红绸,还曾内心质疑过何不把希望压在自己身上。后来我常常在想,佛祖对我是有惩戒的,我不信佛,偏偏在佛门遇见了她,我不信一见钟情,却偏偏在当日亲身验证。”
他眼深深地望住她,一字一句慢慢地说:“我就在她背后,看着她往神位前供了一把香,然后静默不语地站在那儿好久。我想等她回头看我,可不论是彼时大雄宝殿金佛像前,还是多年重逢再见日,她都没有回头,她不记得我,甚至从未意识到我的存在,说不挫败难过是假的。”
说到这儿,易永介有些颓唐地笑了笑,像个败仗归来的将军,少年意气被磨尽:“从小到大,从不曾强烈地渴望过什么,这般的朝思暮想,是头一次。我知道等不来回头,那便想,主动些吧,去靠近她,追寻她,哪怕最后有个狼狈下场。感情这种事从来没什么道理好讲,我既赌,就输得起,想要的只是个答案。”
最后一句,他特意放轻了声音,喉间沙哑慵懒的共鸣,带着蛊惑的温柔。
“你要我,还是不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