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西洲在何处，两浆桥头渡（10）

    那麻痹只在一瞬间袭来，渐渐止于平息。心口窒闷亦如是。他出生前在母亲腹中待足了十二个月，父亲以此与尧帝同类而将他的母亲所住宫殿赐名为尧母门，刘弗陵白透了的脸上露出谁也未曾见到的嘲笑。这异于他人的十二个月是他所有幸与不幸的开始。

    绿衣察觉到他在动，忙的侧头，见他未起身，又僵住有点酸麻的肩膀，小心低声的问：“你可觉得好些，汉皇帝？”

    刘弗陵笑笑，手撑在墙上直起身，看到她被他靠着的那一侧有些许汗珠粘了发丝，微凝了目光。他道：“无碍了。”

    绿衣听了，才将一侧肩膀动了动，忙回过脸来看他。刘弗陵便露出些微笑来对她，目光里亦带着几分笑容。绿衣不禁脸红了红，低首将那两只手缠在弯刀上，有些高兴的说：“我自来大汉，总是在惹麻烦，今日算是做了一件好事。”

    刘弗陵被她说得一笑：“你倒也算有自知之明。”

    绿衣佯装不高兴的斜着眼皮瞪了他一眼。刘弗陵微微笑着看她，看她如此难得的在他面前淘气，眼中流露出一丝星光，他稍转动眼珠，掩下那眸色，抬手指指外面：“你帮了我这一次，走罢，让我也帮你一次。”

    绿衣就问：“帮我什么？”

    刘弗陵摇头不答。绿衣只得跟着他走，一边嘀咕：“又不说。你可真喜欢有话不说明白，叫人猜去。”

    见他恍若未闻的仍旧不答，绿衣只好也抿了嘴，小跑的追到他身侧。

    他未带她回清凉殿，反而往宫门的方向走。绿衣眼见着就要到那宫门跟前，不禁更加奇怪了，快走两步拉上又拉开的距离，问：“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？你不回去了吗？”

    刘弗陵未回答，那前面的守卫见到着常服的刘弗陵，领头的禁卫赶忙躬身上前：“陛下！”

    刘弗陵颌首，转而对绿衣说：“去罢。这里本不是你该留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绿衣是那样一个人。她虽不喜欢汉宫，对于刘弗陵曾要求她留在汉宫也是诸多的不愿，甚至对这个大汉的少年天子有说不出的厌烦。然而她并非一个不知好歹的人。当她知道这个少年天子当初的举动是为保全她的性命，她心中的厌烦不但一扫而空，更多了几分感激。这与她父亲是否因大汉而受辱并无关联。她不喜欢汉宫，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汉宫，但并不是现在，她骨子里有固执的因子。更何况刘弗陵方才的状态她看在眼里，总不能放心。

    因而她扭头不将那一旁的守卫看在眼里，只望那刘弗陵：“为什么我不该留？”

    刘弗陵发觉她今日甚是喜欢与他作对，照着前些日子的相处，她理该是一听到可以离宫，便会毫不犹豫立即走出宫门，再也不回头才是。他到底还是有点疲惫，不欲与她多言，抬手让那禁卫退了些距离，问她：“你不是不喜欢这里？”

    绿衣不愿说谎，咬了下舌头，目光清亮的望着他：“我不喜欢这里。”

    刘弗陵点头：“这就是了。”他抬手朝那宫门一指：“速速去罢，再晚，我亦无法送你出宫。”

    这个偌大的汉宫，好似那远眺无垠的河山，虽冠着他的姓氏，却由不得他去做主。刘弗陵想及此处不免无奈。转身就要离开。

    他方转身，那绿衣的手便伸了过来，恰恰好抓到他右手的袖子，他抬眼看她。绿衣年轻的面容因为倔强而显得生气勃勃，她一点不避忌的迎上他疑问的目光，话说得字正腔圆：“我不离开，我说了明日再走就明日再走！”

    刘弗陵便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我不出宫，除非……除非你要跟我一起出宫。”

    他皱起眉头，绿衣便耍起赖来。将捏着他袖子的两根指头一放，她自以为所有人都像那阿穆达一般，对她的耍赖向是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刘弗陵果然眉头更紧，牢牢盯着她的眼睛渐渐目光变得似染了千金墨一般，叫那绿衣越觉不能直视，便别开脑袋，瞧着那边垂首不动的禁卫去。心道她并非喜欢待在这个让人心生可怖的地方，只是那一端观观出了人命，小皇后又是极度讨厌自己的，若是借着这个由头怪罪到她身上，要让人缉拿她，她一个匆忙出宫的外族人，岂不是有口说不清？

    “你当真不走？”

    “不走。”她眼皮稍抬，瞧了那刘弗陵的裙裾下摆一眼。见那刘弗陵得到回应，半刻不停，立即就转身走了，她心道果然他还是身体不适，否则怎么会连一刻都不停留，这就急匆匆要往回走了呢？

    揣着几分担心，也无神去看那抬头偷偷窥伺他们举动的禁卫，赶忙的就去追那刘弗陵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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